新美國鼠譚 An American Tail - Final Episode

（圖：未老莫還鄉，還鄉須斷腸。——韋莊【菩薩蠻】）

在我倆糾結復糾結的心路歷程下，時光飛逝如電，不知不覺都已糾到了周末。星期天早上，六神無主的我和神經兮兮的角怪終於達成共識，隆重推出先禮後兵政策：從周日正午開始，提供二十四小時鼠洞限時大開放，等二十四小時過後，亦即隔天（星期一）中午，再予以封洞。


許是我們策略得宜，周日就寢時分，大開的洞口首先出現一個大屁股印，據它顯示的方位與四周足跡，研判已有一名嫌犯返回洞內。謹記孫越叔叔的名言，我們沉住氣，按原定計畫繼續保持洞口暢通直至周一，讓路上被耽擱的老鼠也能有晚歸的機會。轉眼到了周一早晨，我起身前往巡察現場，狀況基本與前一夜相同，僅原有的屁股印旁疑似又多了半個屁股印（所謂的重合之美）。孫叔叔說得不錯，果然夜深了孩子就想回家！

（角怪的手機存證……）

古有佛陀割肉療鷹，今有溶泥hold洞等鼠，我這Miss佛陀當到這步田地，已是十足的仁至義盡。既然鼠財與鼠爸重又相聚，於是我一面保留現場，一面又著手開始補洞。照例，用塑膠袋將洞口塞得緊緊緊，讓牆裡的得以享受天倫之樂，牆外的我也回歸眾樂樂不如獨樂樂。

有鑑於鼠財曾多次玩弄我的情感，當封洞儀式圓滿完成，我不得不提醒自己莫因一簣而功虧，才抑制住將一地麵渣掃空抹盡的衝動——雖然我真的好想，我實在太想擺脫這令人生不如死的麵粉印——然後耐著性子又多觀察了兩天，以確認老鼠已全數入洞（或放棄入洞）。

故事說完了。

The End.

如果世間事都能這樣求仁得仁，那真是再美好不過了；可惜多數時候，事情的走勢還是傾向遵循莫非定律。所以，除非我家已默默從「有鼠」進化為「有鬼」——或者更慘，打從一開始其實就只有老鼠的鬼魂——否則，在封洞儀式過去整整兩個白晝與夜晚後，在我卸下心防，以為和鼠財之間就此兩清時，那明顯於第三天清晨又復紛亂雜沓的麵粉印，不作他想，只能是神出鬼沒的老鼠的挑釁。

演了五集美國鼠譚，我的耐心至此真正消磨殆盡。懷著「磨刀霍霍向豬羊」的殺機，當下我掄起袖子、生起灶子，滷出一鍋香噴噴肥滋滋的肉燥，並且挑了最肥膩的那塊，滿腔情意地將它放入捕鼠器——上鉤吧老鼠，給我死！

殺手的心是殘酷的，但還有一樣東西比殺手心更殘酷，我們稱為「現實」。不知是我過度的寄予厚望，導致那塊滷肉壓力大大而失去了平常的水準，還是單純因為這群美國鼠個個有顆強烈的愛國心，容不得以外鍰收買，總而言之，滷肉擺了兩天，不僅捕鼠器文風不動，就連旁邊的麵粉地板也呈現一片死寂，仿若一開始便從未有任何活物臨幸。




 

這，莫非是傳說中的「劇情急轉直下」？長久以來的人鼠鬥爭，一夕之間便停滯不前，我突然不知該如何自處，只能訥訥站在廚房中心，兀自出神。難道，難道我的殺意已強大到連肉燥香都掩飾不了，終於兵不血刃地，僅憑執念就把老鼠給嚇跑了嗎？

 「或者，」至尊角插嘴道：「或者甲之蜜糖，乙之砒霜。我們盼著這份寧靜盼了那麼久，誰想得到原來根本不用盼，只要讓你發揮發揮你的廚藝，寧靜就來了！Bravo！（鼓掌）」


——天下竟然還有這種比老鼠還不會察顏觀色的傻孩子。

果然，殺手的心是殘酷的，而唯一比殺手心更殘酷的，我們稱為「現實」。在至尊角的國度，這個殘酷已極的現實有個浪漫的暱稱，暱稱就叫：憤怒的老婆。

（這次真的是：The End.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