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美國鼠譚 An American Tail - Episode 03

（圖：無知，是幸福的。）

狂歡後的睡眠總是特別深沉，這天晚上，我安安穩穩一覺到天明；隔日，待我活力充沛的起床，至尊角早已出門打拚去了。沐浴在格外璀璨的晨光下，我神清又氣爽地走到廚房找水喝，經過塞上的洞口時順便瞥去一眼——這一瞥，讓我維持不到二十四小時的好心情，如同飛到半空中的肥皂泡泡，「啵」一聲瞬間破滅。

單單一瞥，我就看見前晚還好好的麵粉印，如今像遭人盜墓般變成一片狼藉，

亂、的、不、得、了！

我急忙上線丟了個訊息給至尊角，問他出門前是否有踩到麵粉等等可能，得到的答案皆是否定；緊接著我繞回廚房，再次蹲近麵粉區域細看。順著紋路一路分析，我找出兩大線索，其一，麵粉上頭有疑似不得其門而入的尾巴怒掃痕；其二，洞口附近散落著老鼠欲強行突破木製牆板所留下的木屑渣。而種種跡象，最後都指向了同一個事實：老鼠還在洞外。思及此，我的小腹瞬間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。

我精神萎頓地向至尊角報告這次調查的結果，他竟邪惡一笑，攤手道：「啊哈你完了！本來老鼠每天走的不過是點對點單一路線，你這次封洞，搞得牠有出無入、行程大亂，不是反而將牠逼得四處流竄嗎？」語氣輕鬆，好像他老兄不跟我住同個地方一樣。

但我心裡尚燃著一絲僥倖的火花，那個晚上，數不清是第幾度呢，我又在封起的洞前鋪上新粉，旁邊依舊放上捕鼠器，祈禱過了一天，老鼠已忘記牠回家的路。奈何經過一晚，那明顯四散於新麵粉上的鼠屁股和鼠腳印，終究還是「滋」地一聲，把我的小小火花滅得連煙也不存。而那個被我們寄予厚望的捕鼠器，則自始至終像是展示櫃上的天價新品，乏鼠問津。

事情發展到了這步田地，我突然頓悟到，搞不好這半年多來，我們的生活其實一直有鼠相伴。這層領悟讓我的眼界豁然開闊，甚至覺得這樣也好。以禪機的語言來說，見山是山，看水是水，若我一直意識著「鼠」，那麼我何時都感覺到鼠；假使我心中無鼠，鼠又從何而來？

比如那幾天裡，我看著浴缸內的圖案，總覺得它長得好像某知名老鼠：

可它實際上根本不是鼠。老鼠這個概念之所以還存在，憑依的是我心裡「所想」，而不再是我「所知」；即，此鼠已非彼鼠。倒過來說，正因我看什麼都似鼠而非鼠，就結果來判，我反而構築了一個根本無鼠的世界！


我因此悟了。





如果我這麼說，有人會相信嗎？
我自己都不信。


考量到我已瀕臨風聲鶴唳的壓力極限，無奈再無奈，我們終於決定把封洞的塑膠袋暫時移開，讓這輩子可能從沒這麽想家的鼠輩，能掙得多一次機會，走回牠的獨木橋去。






（待續）